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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借著煙花說愛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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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糖媽媽是護士,因為方糖回來她特別調成了夜班,以方便給她做飯。

方爸一般是白班,平時上門診,偶爾有個小手術,他爸是皮膚科的,一般的手術也就是給人家去個痦子,切塊難看的皮膚什麽的。

她爸碰上門診人多的時候,還會加班和病人私自約時間,說,今晚19:00來門診,我給你切掉你那塊多餘的肉。

這是方糖一次看他爸手機短信發現的,她爸還真是敬業,大晚上的開刀,想想都害怕。

有一次流行病高發期,她媽被臨時叫去兒科支援驗血,她回來的晚,忘記帶鑰匙,就去找她爸,她爸,正好撞見他爸手持一個小刀,給人家切胳膊上的黑色素瘤。

當時她站在白色簾子外不敢出聲,就這麽看著她爸一邊給人家切肉,還在和人家說,“你這塊肉還挺厚,終於切下來了。”

方糖嚇得直哆嗦。

切下來以後她爸把那塊血淋淋的肉裝進袋子裏,給病人看,還說,“這塊肉不能還給你哦,我要去做標本。”

咿——

方糖在想她爸平時講段子就算了,他確定這位病人想給他這塊肉嗎?

還真奇怪,她爸就是靠段子出名的,而不是醫術。雖然醫術也是數一數二,但是就是蓋不過講段子的武功水平。

方糖每次放假回家,語言水平就上來了,學著她爸說話,但是回到學校又變成一枚矜持的主兒。

方糖和李覓熟了以後,她講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。

方糖媽和她了解情況,多次碰釘子,方糖死活嘴巴嚴,就是不和她分享,雖然她和李覓除了“驚魂牽手”、“意外擁抱”以外真的啥也沒發生,她也寧願她媽胡思亂想去吧。

方糖媽就去找宋琪了。

這天,宋琪在和她媽賣麻辣燙,生意是真的好,這十幾年了,大家還愛吃這個呢。她家算是本市麻辣燙的鼻祖了,最開始宋琪她爸去四川打工,後來就引進了這美食,就一發不可收拾,“琪琪麻辣燙”已經成為了當地的名小吃。

宋琪讀了大專以後,也擺脫不了賣麻辣燙的命運,她看到方糖媽媽來了,就有了契機休息一下。

“阿姨,你來啦!方糖回來了嗎?”

“早就回來了,你沒見到她?”

“我才回來的,我們學校放假晚,開學也晚。”

“原來你們都沒見過。”

本來方糖媽還以為女兒應該也不是天天和那小子混在一起吧,總有那麽幾天還能找好朋友玩一下,沒想到一次都沒來,真的是見色忘義啊。

“你知道方糖有沒有談戀愛?”

“上了大學也不怎麽聯系了,我不知道啊,有嗎?”

“有,是不是你們同學?也是這裏的,我不知道叫什麽。”

根據方媽媽的形容,宋琪猜到了可能是李覓,變不安了起來。忙著詢問,確定嗎?心裏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,曾經的同學,沒可能的人走到了一起,還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聊了一會,她給方糖打電話,說想見面。

大家都是同學,方糖就叫上了李覓一起,李覓說他不去。

“你為什麽不去?大家都是同學。”

“我覺得那個宋琪對我有非分之想。”

“嘿,也就我還記得你,還真的是自戀吧。”

“這是男人的直覺。”

“原來男人也有直覺?”

“嗯。”他忙著點頭,是因為確實是有這種直覺的呀。

這一年的除夕,陽歷是二月十日。

除夕前一天,李覓和方糖說,今年要去繼父的鄉下老家過年,雖然不想去,但為了媽還是要去,今天他會來和方糖道別,繼父給他辦了一張信用卡副卡,叫他拿去買衣服,吃喝玩樂打發時間,第二天出發回老家。

李覓說,家裏多了個陌生人,以後都不太想回來了,很不習慣。

方糖說,啊?

李覓說,但是我會和你回你家。最後兩個字強調音。

方糖不知道這句話何意,但總覺是愛,他最近有些溫柔,不太刁難她了。

夜色好美,榮市早早張燈結彩,一排排的燈籠十分喜慶。市區最時尚的商場一共八層樓,他們乘坐本市第一臺觀光電梯上了二樓男裝。

他試了一套運動裝。

方糖說,不好,你去過年又不是去幹活,換一個吧。

他選了一條李維斯牛仔褲,一個羊毛衫,一件皮夾克。

方糖摸了摸,說:“這皮夾克太冷了吧?連夾層都沒有的。”

李覓說,“不冷,連城比這裏熱,到時候去你那就可以穿,帥帥的見你不好嗎?”

“你還準備去連城?”

“是,偷偷去找你,看看有沒有人追你。”他擡起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。

方糖有些害羞,這是他第一次碰她的其他部位,和拉手的感覺有些不一樣。

他又買了一件羽絨服,一件襯衫,一雙英倫皮鞋。

“方糖,我買完了,去樓上看看女裝。”

“我不去,我已經有新衣服了。”

“就當我送你的。”

“算了吧,你還沒賺錢,這是你繼父的錢,等你賺錢了我一定叫你買。”

不買,逛逛總行了吧?他又拉起她的手,把她拽進去觀光電梯,按下五樓女裝,裏面空無一人。只怪夜色太美,他從未在如此高的地方和方糖站在一起,密閉的空間裏,她的臉頰被上升觀光梯透過的一明一暗光線慢慢上色、又褪色,如此重覆,雙眼皮的睫毛翹起來,在燈光的映襯下根根可見,就連面上的絨毛都在呼吸著,嘴唇的膠原蛋白飽滿得看不到唇紋,流暢的馬尾辮,輕輕柔柔地隨著氣流浮動。

她從來不留劉海,額頭有水痘的疤痕,方糖說,那時想早點去上學,私自摳掉落下了疤痕。她的頸部也在呼吸著,李覓凝視到此處,努力吞了下口水。僅容得下五個人的空間裏、龜速的觀光電梯,如果能夠在這裏接吻,是否也算全市矚目了呢?

方糖面對著透明的地方,看著越來越低的視線裏,萬物變小,她興奮地叫李覓看。

李覓沒有應她,他一直在註視著她的雀躍。

她轉頭,與他的目光碰撞,四目相對的瞬間,各自有一種想法,不知是否是同一種想法。李覓告訴自己,這裏是透明的,這裏是有監控的,這裏誰都看得見,不可以……

為什麽還沒到?就快控制不住。

“我好渴。”李覓出了電梯和方糖說了這麽一句,方糖楞了楞,說要喝點什麽?

“算了,只是瞎說,不渴不渴。”他有點熱了,臉頰流著汗。

到了女裝區,他將衣服一件件在方糖身上比劃,方糖說她不買,比了五六件之後,就沒再比了,不過他已經掌握了尺碼。

那年流行雪紡碎花連衣裙,外面套著一件牛仔外套就很好看,他看到以前娜娜也這樣穿。他就給她挑了自己搭配的這兩件,又給方糖挑了第一支唇膏,是水蜜桃顏色的。

他在方糖上洗手間的時候買了單,又趁她不註意塞在了她的雙肩包中。

除夕一早,方爸爸還在寫春聯,他從來不提前寫,據說是好彩頭,當天熱乎乎的春聯才是幸福所在。方糖和很多人形容過,她爸這雙手實在是多重功能巧手——握得住手術刀,執得起毛筆,實在是大師。除此之外,還很會剃頭,方糖初二以前,都是齊耳短發。

為什麽給剪這麽短?

她爸有理:女兒臉蛋好看,若是長發飄飄,豈能好好學習。

雖然不太理解,曾經她卻篤信這種思想,至少她信了“臉蛋好看”這幾個字。但到了愛美的年紀,死活不剪頭。有一次她爸趁她睡著了,溜進去給她剃頭,第二天剪花了,她哭了好久,不想去上學。此後便再也不敢輕易動剪子,這一手藝也就再無用武之地。

李覓發來短信的時候,方糖在床上睡覺流著哈喇子,最近她真的很困,白天李覓經常來找她,晚上她卻興奮地睡不著,聽情歌想著他。

她媽搖醒她,說春晚要播了,她才起來,二十幾年,什麽不看都可以,春晚不能不看,懂事以來,她從沒錯過一次。一看表,才發現是五點,中計了,她被騙起來搟餃子皮。別的不會,搟餃子皮算是方圓百裏無人能及了,速度有多快?三秒鐘一個正圓形。

這才看到信息,她連忙回電話給他。

-你在幹嘛呢?

-剛睡醒。

-我今天都沒睡,這裏誰都不認識,人又多,我就玩手機,給你發信息都沒回。

-太困了,這十幾天你可把我累壞了。

-別瞎說啊,我可沒折騰你,你怎麽這麽汙,還這麽大聲,我這旁邊有人呢。

方糖不懂什麽意思,換了另一個話題——放煙火。

他們約定在同一時間放煙火,雖然不能感受相同的煙火,但能註視相同的天空,如若煙火可以扶搖直上,那麽在長空中便可看到彼此的煙火氣息。

除夕夜,長長的夜空裏,沒有月亮,也沒有星星,現在是晚上十點整,二人各自拿著煙花和火柴。無憂無慮的年紀,什麽傻玩什麽,掐著時間放煙火。

那年還沒有視頻通話,只能隔著手機話筒聽感受,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可以傳輸到這長空,不知道李覓感受到沒有,李覓覺得他感受到了她想要他感受的。

“方糖,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?”李覓好大聲,他朝著黑漆漆的天空喊著。

“聽得見。”方糖也把手擺成喇叭的樣子喊著。

“方糖,我愛你。”他更大聲。

她身體僵住,“你不要亂說好嗎?”

方糖很緊張,只怪自己言不由衷,其實她想說,我也愛你,李覓。但硬是說不出口。

李覓繼續說,“我愛你,你也愛我是嗎?說是或者不是就好了!”

方糖沒有說話。

“你是方糖嗎?”

“是啊!”

李覓哈哈大笑,你終於說你愛我了。

多年後,方糖無數回憶著第一次聽到“我愛你”這三個字的時刻——他們同時放完一場隔空煙火,就覺得無比浪漫。不論是後來他們相愛了,還是分開了,她都這樣覺得。那份回憶中的美好永遠都無法抹掉。

她怕李覓日後反悔,於是她叫他重說一次,便錄了音,放在手機天天聽。如果有一天,李覓說不愛她了,她就會播放這個錄音。至少她會愛他一輩子的,就不知道李覓知否願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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